一朝云尽见沧浪

【兆衢】红鸾劫(八)

八、

 

“多思无益,”兆悠伸指拂过衢玄子长眉,“既是劫数,应劫便是。”

这是衢玄子先前说过的话。过分担忧,只能令道心生尘,且于事无补,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。

“也罢,”衢玄子叹口气就将此事放下,又微笑起来,“那只好现在就不给你吃饭了。”

“为什么?”兆悠问。

衢玄子答:“宗门有难,得省着点过日子。”

“好……”兆悠轻笑,将两人交缠的长发从身下拢到一边,又唇舌相接,缠绵了一阵。此刻日影微斜,已在窗纸上印满竹痕,再过一个时辰就要日落,这大半天确实是荒废了。两人起来整衣束发,兆悠心想这可不正是给衡阳宗省了午饭。

把晚饭省了,他其实也没什么意见。

携手出门,静室之外阵纹未动,一片肃然,到内院门口,果然见云华子守在那处打坐,身上已落了一些花瓣和叶子。衢玄子面上微红,亦有些触动:“多谢师妹为我护法。”

“师兄?”云华子眼神中充满探究之意。

衢玄子摇头。

“竟然不行。”云华子忧虑道,“我再想办法。”

“此非有形之伤,而是劫数,”衢玄子道,“医药恐不能及,师妹不必太过挂怀。请七大长老议事,我有话对你们说。”

云华子匆匆离去,衢玄子又道:“兆悠?”

“你去你的。”兆悠摸出自己的酒葫芦,“你们饭堂在哪,我打点酒去。”

“衡阳宗弟子非节庆不得饮酒,”衢玄子道,“再说我这又不是酒肆,打酒你给钱吗?”

“衢掌门给。”兆悠挥挥手,大踏步走出去道,“你说不也没用,我走远啦,听不见……”衢玄子送他一道符,一道风把那酒葫芦卷起来,逼得他不得不化光追去了。

 

气运之事实在太过缥缈,衢玄子只将此事告知八大长老,连公冶寂无都没说。这些年轻弟子中虽然不乏天资出众或者有毅力有恒心者,但他们本身还太微渺,定力稍有不足,便容易因此事生出忧惧,有损道心。

况且……自己愿以身相代,难道他们便不会么?

历代祖师英灵在侧,衢玄子从来觉得自己该是宗门最有担当的那个,却不觉得自己是唯一一个。所以他对长老们也只说自己误入天池,略有伤损,云华子虽然知道一些,但因涉及掌门师兄与兆悠师兄私事,不便开口详谈。反正与死劫相比,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重要了。

撤去天池日常守卫,又与诸长老在那处设下三重封印,确保任何人不会再接近灵井之下的深洞,又反复探知苏苏确实无恙,衢玄子心里踏实许多。“魔神之患为天地大劫,你我早已人人身在劫中,一身之患,又有何惧?”他坦然道,“若能迎难而上,未尝不是对道心的一种打磨。”

“说得很是,”兆悠的声音从数十丈之外传来,“人间有句俗语,听蝲蝲蛄叫,你还不种地了?”

他知晓衢玄子与长老们处理本门之事,所以有分寸地避开了一段距离。但爬到人家宗门的古树顶端一边喝酒一边插话,分寸似乎又比较有限。不过好像没人对此有什么意见,连资格最老最为持重的青阳子长老,看兆悠的眼神都很温和。

他们不知道垂命悬丝之事,但结成道侣便是休戚相关,且不论兆悠的实力与身份如何,单是愿与死劫在身的掌门共同进退,就不能不令人感念。

“衡阳宗谢兆悠掌门厚谊。”青阳子当先拜下。

其余长老也纷纷行礼,唬得兆悠连忙下来,跑过来一一回礼。“你们衡阳宗什么都好,就是太客气,”待长老们告辞,只剩自己与衢玄子时,兆悠道,“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。”

“兆悠真人常在人间行走,知道的俗语可真不少。”衢玄子看他一眼。

“还有一句,”兆悠嘿嘿一笑,凑上前附耳道,“怕尿炕还不上床了?”

说完他自己居然先脸热起来,这般粗俗的话,想也不想便说给这芝兰玉树一般的人,真是不太像话……暗骂自己昏了头,却见衢玄子眸光一转,上下打量他道:“行啊。”

“啊?”兆悠一愣。

“你道外边的人怎么说?”衢玄子道,“都说衡阳宗掌门流年不利,决定把兆悠真人娶过来冲冲喜。”

“哎呀,”兆悠笑道,“大差不差吧。”

 

等到收到一堆礼物,兆悠才明白,老衢真不是跟他开玩笑。

据说藏风写了个告示通告全派,开了盘口,赌掌门多久才能回逍遥宗看上一眼,还是就此常驻衡阳宗不回来了。藏林捎了信说带师弟师妹去东海历练,顺便看看有没有夜明珠可以捞,等到大典时当贺礼。藏海送来一口药囊,里面是满满一袋子剥好的新蚕豆,给师父当零嘴吃。

衡阳宗这边规矩大些,弟子们日常如旧,没有当着师长按捺不住的。但兆悠也分明觉得,自己去哪里都可,要什么都有,虽然过去也是如此,但最近实在是更上一层楼。他去饭堂晃悠一圈,虽然没酒但也揣回四五样点心零嘴,往药田边站一站,就有人把晒不到太阳的阴凉处让给他。就连经过公冶寂无身边,只是稍微多看了一眼这孩子教导师弟剑术的起手式,他就毕恭毕敬问道:“兆悠师伯要什么?”

我就非得要点什么吗?兆悠想。

衢玄子这时正递过一坛酒来。

“你的。”他说,“不虚真人传信,让弟子去香雪海的梅树底下挖来的,说有几百年了。”

那我还是要的,兆悠笑。

酒坛是青玉制成,精致非常,他摸出两个玉盏相配,自己先饮了一盏,听松间风声过耳,舒服得眯起了眼睛:“谡谡松下风,悠悠尘外心。好酒,令人忘俗。”

衢玄子不饮,不言。

“老衢?”兆悠看他。

“这个尘字,总觉不吉……”衢玄子说出口后,又觉得实在无稽。不吉的哪里是“尘”字,是他恍惚间听见“松下”和“尘”,不免有惊心之感。

若能迎难而上,未尝不是对道心的一种打磨,他并不畏惧未知的命运,只是那一晚兆悠在他梦中的样子……实在宛如有刀尖从心头划过。

兆悠却并不问他。

一天之后,赤霄宗弟子奉掌门之命送封信来,兆悠打量他佩剑上明珠颗颗,华光耀目,顺口问了一句:“你这剑叫什么名字?”

那弟子十分骄傲地回答:“万古无霜尘。”

“听说你家掌门出关了呀?”兆悠笑道,“咱俩打个赌,若你们掌门下次在我手下走不到五十招,你这剑就改个名,叫万古无霜吧。”

那弟子一头雾水,实在不明白怎么要用掌门和他的剑打赌,这世间又岂有这样奇怪的赌约。只听兆悠挠了挠头,小声嘟囔道:“老衢说了,这个尘字不吉利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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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兆衢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表达欲望,因为想看的基本都有人写了,并且让我觉得已经十分圆满。但秉承着查漏补缺废物利用(?)的原则,既然出现在脑洞里的句子就不要让它浪费嘛,就随便写写,所以可能比较平淡,不负责戳心哈~

编不下去了,下章把谛冕整出来凑数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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