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、

有风吹进来。兆悠的手停下了。

他替衢玄子穿好袜子，又想把卷起的裤腿放下，手从膝盖处轻抚而过，忍不住停在膝下微凹的小窝里，仿佛那处盛满了风声。

“老衢，”他轻声说，“你疼吗？”

又说：“我是开玩笑的。”

又说：“我……”

怕碰到腿上的勒痕，他已将姿势改为了半跪，衢玄子就势将手按在他肩上，问：“兆悠，你为何犹豫？”

兆悠仰脸看他，一双眼睛亮极了，仿佛千斛明珠倾倒，又如月下秋水横波。“老衢啊，”他像叹息一般说着，“珍而重之，未敢轻渎。”

衢玄子的头发低垂下来，居高临下地笼罩住他。

“兆悠，”他说，“什么是轻渎？”

兆悠呼吸一滞。他看见衢玄子目光低垂，睫羽微动，表情平静纯然，恍如神子。

仿佛银瓶乍破清光流泻，兆悠眼中的渴望一下子就溢了出来，他伸手环住衢玄子的脖子向下一压，保持着半跪的姿势，吻了上去。

衢玄子似乎有些不惯，但这件事本可无师自通，他微微张口，将兆悠舌尖纳入。此后便是唇舌交缠，两人一齐滚在地上，长发委地，皆已动情。

此刻日光近午，煌煌大盛，照得一切纤毫毕现，虽在屋中，却直让人有幕天席地之感。衢玄子仰面躺在地上，被兆悠欺身上来，抽去腰间系带，以手探入，不过片刻就难耐地颤抖起来。

“兆悠，”他语声中流露出一丝乞求的意味，“别……我挨不住了。”

兆悠抽出手来，轻抚他的脸颊，指上微带黏意，将那白玉一般的脸弄脏了。

想把他……弄得更脏。

恍惚间他探知到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欲求，那源自很遥远的九百多年前，两人才方入道，不足百岁。衢玄子与屠灭凡人村庄的妖魔苦战，实力悬殊，被那魔头抛入猪舍肆意调笑取乐，如同戏弄蝼蚁一般。兆悠与师长赶去援助，抱他出来，怕他被旁人看见，怕他年少多思，怕他过刚易折。

“阿衢，你我为何修仙？”兆悠一身污浊地抱着他，同他脏在一处，一遍一遍对他说，“是为不染尘俗吗？”

“阿衢，你我为何修仙？”兆悠说，“能乘霄汉鹤，能生淤泥莲，不论遇到什么，我都与你一起。”

“阿衢，你我为何修仙？”兆悠说，“美人琼玉是粪土，秽浊馨香任所需，清浊见心，与外物皆不相干。”

那时年少的衢玄子在自己怀里，明明十分虚弱，却勉力抬起头来，冲他笑了一下，真如泥地里开出的一朵白莲。兆悠想，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吧。

他痴迷的从来不是这个人不染尘俗的模样，而是和自己一起在这俗世里浮沉，在脏污的背景里莹然生光，难以摧折。

衢玄子眼睛半张半合，周身沁出细汗，双腿微屈，手抓在兆悠肩背上，指节微微发白。兆悠将他的唇含在口中，轻轻摩挲，略作安抚，待他喘息稍定，手从腰间一路拂过，又向更深处探了过去。“兆悠……”衢玄有些迷乱，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一条河中，随水波上下浮沉。

顺水而行，云驰鸟疾。

乱流而涉，过膝则止。

行到此处，混乱的脑海中才依稀生出一个念头，双修功法……他是不懂的，一时觉得有些无措，但箭在弦上，已不得不发了。

罢了。他闭上眼抱住兆悠，将他的身子拉得离自己更近一分。下一个呼吸之间，他已经尖声叫了出来：“兆悠！”

一口气梗在胸腹之间，酝酿出绵绵不绝的痛楚，恍惚间他咬住兆悠的手指，痛到几欲昏厥。“老衢！”兆悠爬起来，一把将他抱起放到床榻之上，扣住他双手，将灵力源源不断地送了过去。

衢玄子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，大汗淋漓，浑身都湿透了。

“怎会如此，”兆悠慌了，转身道，“我去找云华师妹。”

“站住！”衢玄子咬牙喊他，“也不看看你我……什么样子！”和先前一样，痛楚巨大却不持久，他缓过来一些，看看兆悠又看看自己，觉得荒唐极了。

“与它有关么？”兆悠抚上他系着红线的那条腿。

“从右足处开始气息滞涩，流传到心脉时如同重锤相击，”衢玄子脸色微红，“你的气息甫一入体，便不成了。双修这条路，看来行不通。”

兆悠将头埋在衢玄子肩上，声音里带出一丝委屈：“但你我已是最亲近的人了。”

衢玄子面色微缓，以手轻拍他道：“从来如此。”

两个人静静相拥，如是坐了一刻，待气息平定方才分开，另取了新的衣衫换上。衢玄子垂目道：“现在可以说了吧。”

“什么？”兆悠问。

“红线，”衢玄子指了指自己的腿，“到底是什么？”

“你帐子上的丝线啊，”兆悠看了一眼，又从床帐上扯下来一根，绕到自己脚上，“看，你我这样，也算红丝系足了吧？”

“你要怎样才能说实话？”衢玄子盯住他道，“线是普通的红线，但你用在我身上的可是垂命悬丝之术，历代逍遥宗掌门中会者寥寥，我该称赞一声兆悠真人天纵奇才吗？”

“过奖过奖，”兆悠嘿嘿一笑，“不及衢掌门，见识广博，令人佩服。”

衢玄子踹了他一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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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夕嘛，不能吃得太素。

虽然没彻底修成，但也算做了一半了。

很爱一些藏玉泥中的梗，修行必然不是为了高高在上做一个不染一丝尘埃的神像呀。

以及我发现我好喜欢写老兆的美貌，整得他好像以色侍人（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