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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、
他们极少有这样的闲情。
许久不在家正经吃饭,面粉鸡蛋都是现出去买的。做好了饭,开一瓶酒,相对谈些闲话,又把北边来的信细读一遍。
信是用密文圈在一份北京《新民报》上的,又裹了一回蹄髈,被浸得油光透亮了。阿诚一边读,一边用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,就像是唱歌时打拍子那样。
明楼看着,也忍不住敲了两下。
他们的手指在桌上相遇了。
阿诚问:“是他吗?”
明楼说:“像。”
是怎么拿到这份报纸的呢?
可能是因为阿诚吧。他停了车去街边买瓜子,炒货都是去年的,价格压得低,一买就是十斤。
明楼坐在车上等,有人敲他的窗子。
“先生,”那人说,“那天说好的,您要的旧报纸。”
明楼伸手去接,那人却不给,先问了一个问题。
“先生,这份报纸的期限是多久呀?”
明楼没有急着回答。
上海这个季节是最舒服的,阳光总是这么好。他看见阿诚走回来,逆着光,脚下的云被镶了一圈金灿灿的边。“没有期限。”明楼说,“这是不会变的。”
都是不会变的。
又是怎么想起来买瓜子的呢?
也是因为阿诚呀。
在邮局工作的同志把一时转不走的文件藏进空邮袋,和档案一起存放。邮局要整理档案室,他们又自告奋勇去帮忙,把需要的拣出来。
“那么多呢,”来送文件的人说,“干了一天一夜,饭都来不及吃。”
阿诚要张罗饭,他又摇手:“饿不着,买了一堆瓜子,边嗑边干。”
五香的好吃,白煮的清口。但也不能吃那么多呀。
云里落了不少瓜子壳。
明楼舔了舔嘴唇,上火了。
为什么有许多文件送不走呢?
“不是因为害怕呀,”做这份工作的邮递员说,“我还用邮袋运过枪呢。”
是好多人来了又走,没有留下一点踪迹。
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握一握手。
“地址还是那个地址,人不在了。”邮递员笑,“过些日子,可能我也不在了吧。”
也有些人来时就好大阵势,多少眼睛盯着,整个上海滩好像都知道似的。
走时却没什么人送行。
比如一些认识的人。来如风雨,去似微尘。
还没说是怎么想起来在家吃饭呢。
还不是因为明楼呀。他在外边馆子里吃到一盘炸玉兰花瓣,回家一看,园子里的白玉兰已经要开败了。
“明年炸吧。”阿诚说。
明楼看着他笑:“有花堪折直须折啊。”
“那晚上炸。”阿诚说。
明楼还是笑。
阿诚就上树去摘花了。
花摘到一半,大风起了,眼看就要下雨。
云那么轻,风那么大。
但阿诚同明楼两个站在湿润的泥土里,雨来不动,风吹不移。
花落在云上,就像云朵开出了花。
花在云里。
也在心里。
每个人生来都有一朵云。
他们来如风雨,落地生根。
扎在最黑暗的泥土深处,听天边的滚滚春雷。
春来,又是一年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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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年,写完了这个对我非常重要的系列。
其实我心里知道,好多老朋友并不喜欢这篇,好多熟悉的ID不见了。所以也特别感激始终爱我的小甜饼,和其他提供无私帮助的老师们。
图特别好,G图和G文都特别好。
希望我不是最让大家失望的部分。
周年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