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朝云尽见沧浪

[伪装者][楼诚] 严霜不杀(三十六)

楼诚北平N日,相关解释见第一章及文后说明。(对我算了算发现不只7天了…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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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章送给一个送了我好多字的姑娘^_^


三十六、

 

 

孔先生说化雪是最冷的,这一天清晨,外面果然冷极了。

阿诚很早就出门,独自回到十里之外的虎坊桥买了一份早点。

那一带沿街成市,早上会卖许多南方的小吃——在附近胡同里讨生活的姑娘许多都是南边人,这时节还未起,摊位前只能看到哆哆嗦嗦的老妈子。景色殊寒,风物不似,也就是入口这一点暖了。

路上行人不太多,覆盖着残雪的街道冷冰冰的,一切都像是昨天的样子。他在附近又看了一回,没瞧见宪兵,但警察和便衣仍然守在胡同首尾,早起拉洋车的都不敢从那边过。

孔先生被捕,他们应该立刻停止和这条线的一切联系,况且在北平盘桓多日,归期应该不远了。阿诚知道轻重,并未接近孔先生的家。

他只是沿街走着,慢慢地回想昨天的事。

被捕固然是一个意外,但总觉得还有哪里没看明白,于是一遍遍地想,试图抓住一点蛛丝马迹。就这样一路走回住处,他把带回来的豆浆和粢饭团在酒店的厨房热了,又另外叫了一些粥和点心,端回房间和明楼一起吃早饭。

白粥已经不热,吃到嘴里温吞无味,阿诚往碗里添了一筷子苤蓝丝和甜酱甘露,胡乱吃了几口,突然把筷子搁下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。

明楼抬头看了一眼。

“酱菜。”阿诚说。

吃着酱菜,他想起了昨天用来堵门的酱菜坛子。

他们走得匆忙,只听院子里一片噼里啪啦,不知碎了多少,坛子里的东西没亲眼瞧见,但是经过手了,现在回想起来,重量仿佛不对。

对于一坛酱菜来说,也太沉了些。何况一个开白面房子的日本人存那么些酱菜干什么?给客人吃也嫌太多,他又不是北平人,总不能是像八大胡同的姑娘们一样,就念着一口家乡的吃食吧?

阿诚在码头上见得多,知道水果海鲜乃至装盐渍舟山带鱼的箱子罐子里都能夹带东西,心中不免有了一个怀疑的方向。

那个石田先生怕是和梁仲春一路货色,他院子里的酱菜有问题。

问题大了。

 

没想到问题很容易就揭了底。

因为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秘密。

午饭时阿诚坐的那桌比明楼的热闹些,前几日饭桌上和他由五色旗聊到布匹染料生意的政务厅干事在,他是个能耐人,知晓许多南北之间来往的门道。

六国饭店就是这样,每天都有饭吃,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吃饭的人。有的人早饭吃到十点,转身又去赴午宴了。

好在从前哪一顿饭都不是白吃的。

此刻那位干事嬉皮笑脸地问阿诚,想带点什么土产走。阿诚做出心动的样子,嘴上推说:“不方便吧。”

“方便,”那人笑道,“便是有一万种不方便,也自有九千种方便的办法。”

阿诚端着酒杯道:“我们可是要坐飞机回的。”

“飞机又怎么了,”那位道,“到哪里都查不出来,还不让人带点吃食了?”

同桌有好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笑。

“吃食?”阿诚故意道,“您是说北京的烤鸭熏肉、红果白梨还是八宝酱菜?带一堆上飞机,别让人笑话没吃过好的。”

那干事挤了挤眼睛:“就知道您是明白人。”

几句悄悄话说下来,阿诚已经弄明白,酱菜坛子果然是这九千种办法中的一种。坛子是特制的,内有双层,里层装酱菜,夹层放鸦片,坛子口糊上油纸,刷好桐油,除非打破,绝不可能从外面看出来。

法子虽然隐秘,可不只一人知道,连胆子大的小老百姓有时都帮地头蛇带上几坛,弄到上海去卖钱,何况这些人精。

“好是好,”阿诚只是笑,“但不够费那个事。”

“这您就不懂了,”那人压低声音道,“土膏子有什么稀罕,上海难道还寻不到好烟土了?咱们要带,就带好的,纯的,连捆扎的东西都是稀罕玩意,一盒好几块钱呢!”

阿诚谦虚了一句:“是我孤陋寡闻了。”

“上好的货都装在橡胶套里,套知道吧?”那人的眼睛挤得快要没有了,“你们洋派,应该早尝过这洋玩意儿了,叫什么康特姆康妥乐的,那可真是装宝贝的好东西!”

他因为这句“宝贝”笑得咯吱咯吱的,停不下来。

阿诚反应了一阵,才明白他说的是“condom”,嗓子眼儿里忍不住泛出恶心来,嘴上也只能赞一声“够新鲜,够别致”了。也幸亏当日没在烟馆吃饭,不然吃到加了“宝贝”的酱菜,可不好往下咽。

“阿诚!”明楼忽然在另一桌招手叫他。

“您别觉着稀奇,”那人还在说,“这些都是文明东西,如今的事儿都得文明着来,您上次说的生意千万记着兄弟,至于这点土产,我孝敬您……”

正是饭吃到后半场的时候,满大厅都是嗡嗡的人声,空气是温吞而黏稠的,像早上那一碗混了酱汤的粥。阿诚又同身边人寒暄了几句,起身往明楼那边走去,他们中间不过隔着十米八米,却前前后后都是人。

就像是跋山涉水一样。

阿诚刚刚靠近明楼,俯下身子作势聆听上官的吩咐时,整个饭厅都安静了下来。

皮靴声响,门口进来了一队日本兵。

“各位同仁,”台上有人握住话筒,颤巍巍道,“各位同仁!我要代表兴亚院的石田先生,向大家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,敝人也是刚刚得知噩耗,不免悲不自胜,五内俱崩……”

话筒没有调试好,说到“悲”字时,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。

同仁们就都捂住了耳朵。

 

杉本庆一死了。

在抢救室挣扎了几十个小时,这位日本行长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在座众人全都起立垂首,一派肃然,阿诚站在明楼身后,看着他的后脑勺。

忍不住想起在医院的那几日,连宵忧心,夙夜辗转。

自此,尘埃落定。

他轻轻吐出一口气。

追悼会定在明日上午九时,此刻才公布消息,想必是一直秘而不宣,打算全力追查凶手,到后来实在拖不得了,才不得不发丧。

台上的讲话结束,厅中的人重新嗡嗡了起来。

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:“又要出殡了。”

“出殡哪!”有人嚼着这俩字,嘴里像含个枣似的。丧事光看着都能看熟了,一群人陆续散了,商量着扎花篮写挽联去了。明楼在暗中指了一下只露了一面的一个日本人:“那个石田,就是这个石田的弟弟。”

哥哥是兴亚院的要人,弟弟什么买卖不能开。

但好巧不巧抓人的时候撞破了人家的货,这一批走私的量太大,遮掩不过去,听说宪兵队的人也正头疼。

还是明楼好心地插了一句:“办差的长官们都是有心人,但这些不体面的事情,何必闹得太大。”

一个“有心”出口,连同席的日本人都直摇手,明明是例行搜查个可疑人物,却好像上门寻衅,专找不痛快似的,若是一直追查下去,恐怕不怎么好看。然而两位石田先生一直未曾表态,这事还需要好好琢磨。

明楼也只能说到这里了。

他的话是微不足道的一枚砝码,是不是能让天平向幸运稍微倾斜一点,谁也无法保证。但总是一条路,一个希望。

孔先生的事原不大,时间长了,等大多数人都忘记了这件事,应该可以慢慢托些关系把人保出来。但在这个节骨眼上,除非石田出头,别人都是不好开口的。

但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。

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饭厅的门,见政务厅的那名干事还等在门口,先向阿诚笑了一笑,又换成一副公事的口气。

“明先生,”他恭敬道,“刚接到上级的通知,明晚天津飞南京的军用飞机上,给您预留了两个位置。”

阿诚先开口道:“什么时候定的?”

“周佛海先生打来了电话,”干事回道,“请陈省长和明先生给他回复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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避孕套运du那时候就有了。

越写越难看,争取快点完。完结之前并不存在什么高潮。

还有四五章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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