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朝云尽见沧浪

[伪装者][楼诚] 严霜不杀(二十三)

楼诚北平七日,相关解释见第一章及文后说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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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、

 

阿诚打开门的时候,钟刚好敲完第十二下。

来人是个穿白大褂的日本医生,问他为什么锁门。阿诚压低了声音说:“明先生准备如厕。”

医生说:“下次不要锁门,让护士来。”

“先生不习惯让外人伺候。”阿诚说。

医生又仔细打量了他一阵,走到病床旁边,加了一瓶葡萄糖。

明楼需禁食水,阿诚自己出去吃饭,见到走廊里两个日本兵始终徘徊在病房附近。食堂在顶楼,往上一层四楼的楼梯口那里,守着的人似乎格外多些。阿诚目不斜视地走上去,吃完又走下来,把布防的人数、位置和武器摸了个大概。

不是他眼力有多好,而是在自己的地盘上,他们不怎么隐藏。

“楼上住着大人物。”回屋掩上门,阿诚俯下身,对明楼轻声说。

“那一位?”明楼问。

阿诚点头。八九不离十吧。

陆军医院里重要的军政人物当然不少,但是除了日本兵,还要治安军和警察局的人近距离保护的,眼下想不到第二个人。

何况那里面还有周一为的手下,之前跟踪过明楼他们的。

 “说不定……”阿诚指了指天花板,“他就睡在你头顶上。”

明楼胃不太疼了,躺久了正无聊,也难得地让思绪飘得远了一点。有那么一瞬间,他稍微设想了一下用炮在天花板上轰一个大洞的情景,下一秒就见阿诚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注射器。

用过的。

“随手拿的,”他说,“没有别的。”

戒备森严的医院里很难弄到趁手的武器,别说机枪大炮,食堂都比六国饭店的餐厅差远了,没有刀叉,勺子居然是铝制的,坑坑洼洼,硬度也不够。

好在还会有别的,刀子,或者剪子,再想办法吧。

明楼说:“干脆要把枪吧。”

不是找一把枪,是要一把枪。医院里太危险了,明长官要一把枪防身,这是多么光明正大的事情。

阿诚的眼睛亮了一下。

“去给周一为打电话,”明楼说,“我要见他。”

 

周一为下午三点二十分出现在明楼的病房里。在那之前,房间里的两个人都饿了。

明楼其实没有大碍,只是医生怕他是消化道出血引起的胃痛,暂时不让他吃东西。阿诚是没吃好,医院的东西总不会太好吃,就算是专门为重要人物准备的小厨房,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
安静的午后,两人空着肚子闲聊,不知怎么说起吴佩孚的丧事。

听说治丧处为了招待宾客,葬礼期间光是派出的监厨、监席就有50多位,每餐汉、回、素、番菜不下200桌。只是那天阿诚被松井真人带走,到铁狮子胡同去脱衣服了,什么都没吃成。

正说到上宾是燕翅席,普通来宾是鸭翅席,工役、警宪是海参席时,周一为来了。

他带来的慰问品果然是可以吃的。

一对海参。

可惜不能直接吃。

“明先生,”周一为说,“您这个要求让我很为难。”

明楼冷着脸,不说话。

“陆军医院一向有重兵把守,是非常安全的,”周一为道,“您要是实在不放心,我可以加派些人手守在您门外,至于别的,这里还轮不到我做主。”

他说得确实没错。入院之前,连同病人在内,所有人都经过了详细的检查,这是日本人的地盘,也是日本人立下的规矩。

“这里是不是安全……”明楼半靠在床上,缓缓道,“周处长,你比我清楚。”

周一为沉默了一会儿,依然说:“我做不了主。”

“你做不了主,”明楼半开的眼睛忽然睁开,“那就去找能做主的人。”

“明先生,”周一为的态度稍微软化了一点,“你听说了什么?”

明楼又不说话了。

周一为站在床前,面沉如水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。忽然有人敲门,手下人进来,附耳告诉了他一个消息。

阿诚离得近,听到了半句。

“陈省长……出事了。”

周一为转身就走。

明楼在他身后道:“周处长,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。”

 

陈则民真的出事了。

他吃过午饭,忽然开始上吐下泻,人也烧起来。医生看过之后,药很见效,这原本不是件大事,但黄莺坚持认为是饭菜的问题。

等饭菜和排泄物的化验结果出来,果然是被人做了手脚。

这事先通知了医院方面,又告知了松井真人,周一为得到消息已经是比较晚的时候了。他赶到时,陈则民拉得浑身脱力,枕头表面都被汗水湿透了。

护士来换的时候,周一为看到了底下压着的枪。比利时7.65mm勃朗宁手枪,不是一般宪兵的配置,且能在检查中留存下来,一定是松井给他的。

周一为忽然就明白了明楼的话。

如果是毒药呢?如果是一颗打进眉心的子弹呢?如果是一把割破喉咙的刀呢?如果针对的不只是陈则民呢?

这是什么地方,任何一个人出了事,他都担不起责任。

他不能不后怕。

也怪不得明楼会害怕。

“从今晚开始,”松井真人道,“陈省长的一应饮食,都从我府上送来。”

驻守医院的宪兵已经开始调查厨房的情况,也不知道能调查出什么,目前最安全的法子就是加派人手保护,以及不吃医院里的任何东西。

陈则民一直在看松井,他不想留在这里。他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,那就是走。

但松井没有任何表示。

因为这已经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。六国饭店或是任何一家酒店、医院,甚至松井真人的宅邸,都不会有这么多的人看守。

陈则民只好闭上了眼睛。

他一分钟也不想在北京多待了,等病房里的人都出去之后,他用没伤的左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枪来,抱在怀里。

黄莺说:“等东西送到日本,我也不回来了。”

陈则民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扫到地上,狠狠道:“由得你吗?”

 

而走廊的另一头,同样规格的一间病房里,明楼如愿以偿地收到了一把枪。

勃朗宁7.65mm,一把同样的枪。

送枪来的周一为没说什么话,并非为了一碗水端平之类的原因,只是他的配枪恰好也是这把。

阿诚接过,打算揣进兜里。明楼咳嗽了一声。

阿诚连忙走过去,帮他垫了垫枕头,把枪塞在枕头下面。

他们这样的人,果然连怕死的姿势都一样。

但周一为并没有嘲笑明楼的立场,他家的大床上,办公室用来临时休息的小床上,每一个躺过的枕头下面,也都压过枪。

明楼枕着枪,闭上了眼睛。

“明先生的饮食……”周一为沉吟道,“我让我的人看着,去酒店后厨做。”

“不必了,”阿诚说,“我去买。”

周一为点头。

他临走之前又有人敲门,手下人进来,依旧是附耳告诉了他一个消息。

娄明海醒了。

周一为匆匆离去,阿诚从枕头底下摸出枪来,好生打量了一番。“一连数日没碰枪,手都要生了。”他说。

他看枪,明楼就看他。

阿诚问:“还疼吗?”

明楼摇头。

阿诚说:“等下我问问医生,看晚上你能不能喝一点粥。”

明楼点头。

阿诚问:“怎么不说话?”

明楼抿了抿唇。

阿诚笑了起来。“挂了好几瓶水,”他说,“我扶你起来。”

明楼倒不用扶,但是需要人帮忙举着吊瓶,好在病房里就有卫生间,几步就过去了。

“原本以为最多是九四式半自动,这倒是意外之喜。”从卫生间出来,阿诚又忍不住拿起枪来,“你说,陈省长的枪还在吗?”

明楼说:“明天,我们去看看他。”

看过陈则民,最好再去看看娄明海,反正他们本来就预定了要去探病的。要是能把天花板上面那位一起看了,那就再好不过。

今天没有机会,明天也会有的。

既然他们来了,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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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诚表示,这家医院真的好危险啊,都没有饭吃!

话说阿诚哥为啥知道给重要人物的小厨房也不好吃捏?他只不想浪费带来的药嘛~带都带了~这玩意比枪好藏,检查时就说是给明长官吃的【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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