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朝云尽见沧浪

[台丽] [楼诚] 若有人知

假如明台没有坐那班有王天风的飞机,后来在学校里被弄到军统。

假如死间计划之后明台才回到上海,而老师、曼丽和郭副官都生还了,汪曼春和孤狼死,梁萌萌和大姐还在。(问我为什么,无他,任性耳。)

一场日后的相遇。

小段子,一发完。

写给我们曼丽。

 

 

 

清明时节,上海一连几天都在下雨,阿诚出办公厅的时候帮明楼撑伞,半个肩膀都是湿漉漉的。车子开到北四川路,天色已暗,路上人不多,华商开的馆子和商行都早早闭门,唯有日本菜馆同妓院点着幽幽的红灯,从半掩的门里传来伎乐的声音。

车子带起一点积水,路边有个灰色长袍的行人略让了让,向电线杆后面避去了。

人影在后视镜里一闪而过,阿诚看了一眼后视镜,道:“事成了。”

明楼摘下眼镜,用手帕擦去镜片上的水滴,闻言道:“还行。”

“小东西的手脚还算快,”阿诚说“接应的人已经就位,恰逢有人来沪,过几日就能把东西带出去。”

明楼重新戴上眼镜道:“是谁?”

阿诚说:“还不知道,今晚小家伙应该能见到。新的联络点正式启用,人也是新的,这份情报太重要,不得不小心。”

明楼点头。

大姐回乡祭祖,按理说他们兄弟也该同去的。但是明台远在香港读书,明楼明诚又有公务,最后只能让阿香陪她回去。

她还不知道明台回来了。

“回来也是一顿打。“明楼说。

阿诚忍不住戏谑道:“打谁?”

明楼咳嗽了一声。

阿诚一笑,下车买报纸去了。

《良友》图书公司正在四川路上,也未关门,他一并买了几份画报回来,封面女郎已经穿了轻薄单衣,露出美好的手足肢体,看起来怪凉快的。“大姐爱看,明台也爱看。”车子又向前行驶了一小段,阿诚复又下车,捧了一个纸包回来,“大姐爱吃,明台也喜欢。”

明楼在车内后视镜里看他。

把阿诚看笑了。

他把纸包从副驾驶位上拿起来,伸手递了过去。

明楼接过,在里面拣出一块奶油饼干吃了。新做的黑色春季大衣上落了一些饼干屑,他一手捧着饼干袋子,另一手将碎屑拍去了。雨比方才稍大了一些,路灯的光穿过濛濛雨雾,和雨滴一同敲打在车窗上。

车里的光线也时明时暗,明楼在湿润里空气里打了一个哈欠。

他伸手再去袋子里摸。

又一些饼干屑掉下来了。

“我不吃橡皮糖,”阿诚说,“底下有小包的陈皮梅,给我一颗。”

他一边说一边回过头来。

 

陈皮梅好吃,但是拿过的手指特别黏。

明台有点尴尬地发现自己没有手帕,他为了伪装穿了一件鼓鼓囊囊的半旧长袍,习惯塞在西装口袋里的小玩意一样没带,除了枪。

小姑娘斜倚在柜台后面,嘴里塞得鼓鼓的。她吃梅子吃得极熟练,舌头一卷,梅肉就被剥下来,核被淡红的舌尖一送,吧嗒一声落在柜台上的包装纸上。

那上面已经有十几颗光溜溜的梅核了。

明台一直在仔细观察她,想等到她停下来的时候顺势问一句在哪儿洗手,没想到一包梅子吃完,那姑娘伸舌头舔了舔手指,猛一抬头对上明台直勾勾的眼神,连忙又把手收了回去。

明台只好在衣服上蹭了蹭手。

姑娘又递过一根棒棒糖,示意他吃。

明台几下咬碎了把糖咽下去,姑娘又给了她一根。

其实就是顺手。

她手边就是一大堆糖果,身后是五颜六色的饼干盒子,左手边是一篮不太热但仍然很香的鸡蛋糕和酥饼,右手有一墙花花绿绿的纸烟,整个人被这些东西围了起来,越发显得脸小小的。

店小小的,人也小小的,明台在店里坐,几乎和她脸对脸。第二根棒棒糖明台慢慢地吮,他把糖球严严实实地含在嘴里,好像怕它跑掉似的,这么含一会儿腮帮子就酸了,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。

姑娘看他吃糖的样子,忍不住笑。

笑过了下意识地把自己的糖拿出来舔舔。

明台也拿出来舔舔。

“你那个是草莓味的呀,”姑娘说,“那个最好吃了。”

明台问:“你的呢?”

“荔枝味,”姑娘细声细气地说,“这个也好吃。”

明台说:“我也想吃。”

“先把你的吃完呀,”姑娘含着棒棒糖去糖果盒子里翻,翻了一会儿道,“荔枝味的没有了。”

明台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,他苦着脸说:“还有没有别的,我饿了。”

姑娘在他面前堆了两只鸡蛋糕,一只芝麻酥饼、三块绿豆糕、一只青团、一把花生糖,明台挨个吃过去,吃到一半有点噎住了,要水,姑娘指指身后的小门:“水在炉子上,自己倒呀。”

明台艰难地穿过拥挤的货架和杂物,一摸炉子是凉的,干脆生火烧了一壶热水。时局太差,日用品一天天涨价,炭并不好,烧起来烟气很大。明台是在山里学会生火的,训练时教官把他丢到野地里,同组四个人,他算是第三个学会的。

水烧好了,他伸头喊了一句:“手帕有吗?”

姑娘丢了一条绣花手帕给他。

他找了盆子,兑好热水凉水,洗了手,又把沾湿的手帕拿进来,冲姑娘道:“给。”

姑娘愣了一下。

明台说:“擦手呀。”

姑娘笑了起来。

明台忍不住说:“你笑起来真好看。”

姑娘抿了抿嘴,想做出生气的样子,可是一咧嘴又笑了。

明台端着杯子咕嘟咕嘟喝水,她捧着脸看他喝完,说:“我也渴了。”

“我给你倒。”明台嗖一下站起来,问,“你的杯子呢。”

姑娘指了指卷烟旁边的架子,茶缸放在最上面。

“拿过来呀。”明台说。

姑娘只是笑,不说话。

明台愣愣地站在那里,姑娘笑了一会儿说:“你帮我拿呀。”

“你站起来,一伸手就能拿到了呀。”明台这样说着,还是尽力挤进柜台去,艰难地挤到姑娘身边,伸手帮她把杯子拿了下来。地方太小,两个人挨得紧紧的,明台有点不好意思地又挤了出来,姑娘喝了口水,说:“吃了我这么多东西,帮我拿个东西都不行呀。”

明台嘿嘿笑:“好呀。”

他又坐了下来,和姑娘两个脸对着脸喝水。屋外的雨渐渐停了,期间有个日本兵来买烟,嘴里不太干净,倒没动手,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。

姑娘指挥明台上了门板,用喝水的杯子和他轻轻碰了一下。

“举杯啊。”她轻笑着说。

明台下意识地举了起来。

两只茶缸在空中相碰,如同里面不是白水,而是最好的美酒。“任务成功,应该庆祝。,”姑娘开心地笑着说,“初次见面,组长还要多多关照呀。”

明台一拳敲在柜台上,另一手再次举杯,同她很响亮地又碰了一下。

正在这时,门板上有人轻敲。

有轻有重,一共三组,姑娘让明台去开门,把人让进来。

来的是一位先生,帽檐满是水痕,连唇边髭须上都染了一点湿润的水汽,他看起来有点凶,说起话来果然也很凶。

“起来做什么,”他立起眉毛冲姑娘说,“坐那儿别动。”

姑娘不是特别怕他。

她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,笑着说:“您听郭骑云说的吧,他瞎说,我还是能走的,就是慢一点。”

来人扫了一眼明台,缓缓自我介绍道:“毒蜂。”

明台起立道:“毒蝎。”

姑娘也挺直了身子说:“于曼丽。”

在这间逼仄的小店里,她和明台一齐向来人敬了个礼。

 

明台回家的时候,阿诚正在开一瓶酒,明楼坐在一边等着喝。

他们看起来像是已经吃过饭的样子。

走近一看,明楼是坐在那里用一方手帕反复擦手。明台嗅到了一丝药制陈皮和梅子的酸甜味,于是他和哥哥们久别重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嘲笑大哥:“大哥,你怎么不知道用水洗呀?”

三兄弟一起笑了起来。

当然,明楼是最后笑的。

事成了,明台的一顿打先欠着,等大姐回来再计较不好好读书的事。明台可不怕,大姐打谁都舍不得打小弟,他于是得寸进尺道:“大哥,你猜今晚来的是谁?”

明楼问:“谁?”

“他一年前从上海走,现在从苏浙行动委员会来,”明台笑嘻嘻道,“他让我给大哥带一句话。”

阿诚问:“什么话?”

明台说:“毒蛇,你弟弟煮的面真难吃。”

明楼重重地哼了一声:“很好,今晚的夜宵你来煮。”

明台佯装哀嚎起来。

明楼冷眼旁观。

我的弟弟,还没有给我煮过面哪。

 

入夜的时候,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。

这便是春天了。

有的人从上海走,又回上海来。

有的人很快又要从上海离开了。

他们在这里遇到了春天。

 

若有人知春去处。

当回首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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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情不好,摸文治愈。

谢谢便当太太以及小伙伴们。

其实大哥喂阿诚哥吃梅子了呦~

不洗手怎么办,舔舔呀~

为什么要写这个小段子给曼丽呢,这里面有原因的,晚上等我放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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